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盲人说书的散文随笔陕北说书的主要乐器盲人说书,也叫“瞎子说书”,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十分盛行。那个年代在大街上、大树下、胡同口、河岸、大队大院经常可听到盲人说书,有了盲人说书的,总是围满了人。会听的听门道,不会听的凑热闹,成了乡村里一道道不大不小的风景,在那个乡村文化贫乏的年代,也可以说是惊艳了时代,温情了岁月。
盲人说书,其实是时代的产物,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年代,即使身体健壮、五官健全的人也常常吃不饱饭,何况有着视力缺陷的盲人。为生活所迫,为了生计,盲人也在想方设法,怎么也得混口饭吃,生存下去,有的还拖家带口的,这就更难了,还得养活着全家。盲人就琢磨着自身的优势,他们在精心寻找着上帝为自己打开的“那扇窗”,已经有人发现了“那扇窗”的奥秘,盲人丧失了视力,却增强了其他感官功能,眼睛无法看,感官来弥补,其它方面能力特别强,包括听力、记忆里、语言表达能力大多都超乎于平常人,大脑也有所改变,因而盲人的谋生手段特别强。于是盲人们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,有算命的、有说书的、有唱戏的……流浪于街头巷尾,赚点钱,吃顿饱饭上路。也让那个年代枯燥、烦闷的乡村生活盎然着生机,增添了热闹、活泼的气息。
盲人说书可算游走在乡村的艺人,也就是流动的说书匠。有特立独行的,有带着老婆一起说唱的,还有老婆孩子都带着的。有带着胡琴、竹板、梆子等行头,还每人带着一根竹棍或木棍,那是试探着走路的,人多的时候,前面有人领着,后面相牵竹棍连着,就有了安全感。儿时和小伙伴们经常看到三三两两到乡村说书的盲人,有时会突然从胡同头冒了出来,慢腾腾地走来。有的小伙伴就会大喊:“啊呦,来瞎子说书的啦!”有人就会接上吆喝着“来瞎子说书的啦,来瞎子说书的啦……”我那时听着感到那么别扭,因为叫盲人为“瞎子”确实不文明,可那时乡村的文明程度还不行,很少又叫盲人的,我也是长大后才改为叫盲人的。
盲人说书,有找到大队办公室的,有大队里派人打听着去请的,这些都属于大行动,大阵势,盲人也多,有时四五个人,大都安排在晚上,这样,乡民们都干完了农活,可清闲地听盲人说书。大队干部就会安排到社员家吃派饭,在吃饭的空当儿,就会派人点上汽灯,挂到树上,或立块杆子挂上,一片通明瓦亮,一如白昼。这时候,村里的男女老少很自然地就围成了一个大圈子,待几个盲人吃完了饭,带上家什,就走进了圈子里,端坐在提前摆放的椅子、凳子上,说书就开始了。
领头的盲人的前面立着一块木棍,在木棍的顶端捆绑上一个梆子,试着用手能够到,这个梆子对说书人来讲叫“惊堂木”,只见领头的盲人用力敲了几下“惊堂木”,耳边接着传来“梆、梆”的声响,接下来就是说书开场白:“大爷大叔大娘大婶哎,大哥大姐兄弟妹妹哎,今天我们来说书,你是听文还听武?”生在小有名气的武术之乡,大都叫喊着:“说武的”“听武的”,话音刚落,盲人们就亮开了嗓门。大都说的'是古书,记得有《说岳全传》《呼延庆打擂》《杨家将》《水浒传》,等等,有说的,有唱的,有拉二胡的,有时边说,边唱,便拉,配合的恰到好处,那说书声、唱歌声、二胡声,声声入耳,美在心里,好听极了!有爱听故事情节的,有爱听唱段的,有爱听拉二胡的,都听得津津有味,有时还掀起个小高潮来,打破了乡村沉寂的夜空。
大多盲人都有奇思妙想,说书幽默风趣,在说书中间还来个小插曲,吊一吊大伙的胃口。当年那拉二胡的盲人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他用二胡模仿人的声音,发出了:“《呼延庆打擂》片段说完了,你还想听什么?”观众中有说听《三国演义》的,有说听《杨家将》的,众口不一,这时二胡里就会发出:“听什么?嗯?”的声音,引来一阵阵欢笑声。当听众掀起了小高潮,爱听说书内容的呼声僵持不下,这时,盲人就会拉上一段二胡,婉转、悠扬的二胡的音调就会在村子中央回荡。接着,盲人们就会按照自己的思路,说起更加动听的故事来。有时,说到故事精彩处,盲人故意压低了声音,离得远的就听不清了,就叫喊着:“听不到,大声点。”“大声点”,看来真听着感兴趣了。
我儿时所听的盲人说书,大都是在我老家的门前和大槐树下。我老家的门前是一片空阔的平地,也是村子的十字路口,因而儿时见到的盲人特别多,听到盲人说书特别多,这里面有祖母的原因。在我家门前听盲人说书的次数最多,因在这里简单,把盲人留下,街坊邻居有拿出打黄饼子的,有拿红薯面包子的,有拿红薯的,有用钵子端着大白菜的,有提着暖瓶带着碗的,只要让盲人们吃饱了,喝足了,就保证能听到一晚上精彩的故事。
祖母最爱听盲人说书了,究竟爱听到什么程度没法形容,爱听盲人说书,自然就跟盲人拉近了感情,每当见了盲人来了,爱听说书又热情好客的祖母总爱让盲人到家里坐坐,渴了的时候捧上碗水,饿了的时候送上口饭,我至今也不明白祖母为何对素不相识的盲人怎么那么好。记得有一次,我回家见祖母正在招乎着一对中年男女盲人到家里坐,并倒了两碗水让他俩喝,我一看那两个盲人脏兮兮的,在用我们吃饭用的碗喝水,不免有点厌恶的感觉。祖母看出来了,就把我拉到一边,低声说:“盲人也是人啊,他们多么不容易,大老远来了,咱们应好好待他们。”听了祖母的话,我顿感羞愧,渐渐改变了对他们的态度,晚上听着那盲人两口子讲起那《穆桂英挂帅》来,是那么动听,尤其是那女盲人的唱腔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永难忘记。现在想来,祖母脑中为什么留存着那么多故事,我想许多故事都是从盲人说书中学来的,再讲给我听,我听着虽没有盲人讲的生动形象,但祖母加上了亲情味。
盲人说书,在我人生经历中起了很大的作用,即使到了中学时光,我有时还听盲人说书,我感到盲人说书说的就是好,自有它的情趣和韵味,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特色,也可以说是时代的需要吧,这是局外人所感受不到的,单就说书的程度来说,常人难以望其项背。我那时常听到同学念叨着:“太阳一出红似火,俺闺女说完了轮上我。”说的是那么顺畅自然,使我至今记忆犹新。还有我亲耳所听的盲人说书开场白:“爱听文来爱听武,爱听忠来爱听奸?爱听哭来爱听笑,爱听素来爱听酸?爱听文来包公案,爱听武来说梁山。爱听忠来杨家将,爱听奸来正德年。爱听哭来孟姜女,爱听笑来说貂蝉……”不过,这段我听过多次,可能是盲人说书的一个套路,听的多了,在同学中传诵着,也就大体记住了。盲人说书听起来津津有味,回忆起来耐人寻味,现在想来,令人回味,慢慢咀嚼,滋味悠长。
还有一段盲人说书的故事使我难忘。有一次,一个盲人到大槐树底下说书,背倚着这棵500多年的古槐,心生好奇,想了解这棵古树有多粗,也是一种见识,不论哪天说不定就说到书里。于是,他就把手执的长棍立在树干上,用手一搂、一搂地搂着,等他离开后,顽童就把他的长棍拿走了,他还在那里继续搂着、量着,一直搂了七八搂后,似乎自言自语:“怎么这棵树这么粗?”围观的人就大笑,而我却始终笑不起来。我觉得一个盲人来村里说书,这是给乡村百姓带来欢乐,不应该这样来对待他,这样对待一位五官有缺陷的人,良心上怎么能过得去。这件事也是盲人说书中的一段小插曲,每每回忆起来,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不过,有了这段经历,感到盲人说书更贴近了生活现实。
如今盲人说书已远去了,不免留下了遗憾。而盲人说书的场景、腔调、唱腔仍留在我的脑海深处,我深深怀念着盲人说书,那是一段不寻常的经历。写着,写着,耳边又传来了盲人说书声:“要知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!”
陕北最早的说书人,十有八九是瞎子或半瞎子,俗称先生或书匠。说书是他们谋生的一种手段,被人视为下贱的营生,明眼人是不说书的,很长一个时期说书便成了瞎子的专利。他们为了养家糊口,不光说书,还兼搞算命、看病、安神、谢土、保锁娃娃等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活动,长期在外,由残疾人或乞丐拖着瞎子,常年走村串户,以说书为生。随着时代的变化,明眼人也加入到瞎子说书的行列中来,给古老的陕北说书注入新的血液和活力,陕北说书在形式上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,由原来的一人说唱变为两人对唱或多人走唱,所使用的乐器也不再是单一的曲项琵琶或三弦,二胡、板胡、笛子、扬琴等也参与其中,人数与乐器的改变更加拓宽了陕北说书的表现领域,同时也对书中人物的刻画和环境、气氛的渲染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,陕北说书分为单人说书、双人说书和多人群口说书三种,曲调也有九腔十八调之说,以平调为主,辅以欢音,苦音调、武调等调式,其音乐曲调的变化在整个说书的过程中显得尤为重要,故事情节的。